风小刀道:“但影军所尽者,乃一人之忠,非万民之大忠,军首也是明识之人,又是什么支撑你效忠这样的教主?”
罔两精光一湛,道:“你说『这样的教主』?究竟风岛主以为教主是怎样的人?”
风小刀道:“教主避不见面,小刀无由评论,但一路行来,总见蛛丝马迹。”
罔两道:“你以为教主是个贪奢骄逸、鱼肉百姓之人?圣子或许恶行昭彰,但已遭天罚,至于教主如何,你眼不亲见,不能论断,就算亲见,也未必是真相。”
风小刀道:“不错,我眼不亲见,但军首身处西漠,百姓苦情却是时时入眼,难道你全然无动于衷?”
罔两长身而起,深吸一口气,缓缓道:“所谓『肉腐出虫、鱼枯生蠹,怠慢忘身、祸灾乃作』,自古以来,每当暴政肆虐时,总有义士揭竿而起,由此可知,谁为主上,自有天意命定、万民抉择!武力强者虽可掀涛兴浪,但经政大事却非拳脚可理。古有明鉴,军武起义者多以暴治暴,易一味重视武功而忽略文治,最后又成为穷兵黩武的新暴君,也无法使朝代长传久安,所以祆神已下了禁咒,影军不得干政,否则就会失去影术,我们只能静观局势,顺应祆神天命,扶持真主即可!”
风小刀心想:“我从前不明白他武学造诣堪称一代宗师,为何甘心扶持一个骄奢暴主,但听君一席话,才知他并非粗鲁武夫,更非愚忠之辈,与其说他敬主守誓,不如说他顺应天命。”
遂举酒道:“影咒看似一道无理的束缚,却含有极深刻的智能,前辈开释,小刀学习了。”
罔两举杯相敬,爽朗笑道:“老夫从未对人畅言心中所思,今日真是痛快!”
言尽于此,二人都知道无可改变对方,却更生欣赏与敬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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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第四日,仆卫邀请两人去草原观看射箭表演,然后是骑术将领表演赛马,接下来每天都有不同的武术技艺,到后来连摔跤、好来宝、阿肯弹唱等各式杂耍玩艺都搬出,那仆卫十分尽职地讲述西漠的佚事趣闻,令他们都了解不少巫祆风俗、草原民情。
风小刀伤势渐渐痊愈,适逢巫祆的舞雩庆典,两人又被领到东侧宫门的高台上观看节庆舞蹈,只见下方大校场里,整整齐齐排了数百名反穿羊皮大衣的武士,忽然间撼动天地的鼓乐声传荡起来,武士们一手包在大衣内,一手从羊毛袖中伸出,模拟大鹰觅食、伸颈、滑翔等动作,实是气势雄伟又优美流畅。
仆卫解说道:“风岛主,大漠里就是牲畜多,我们很多表演都是从它们的姿态学习来的,连武功也是,你现在看到了『大鹰舞』,接下来还有『走熊舞』、『鸭子舞』、『挤奶舞』、『割草舞』。”
随着乐曲流转,武士们不断变换着舞姿,每一场都将动物神韵学得唯妙唯肖,又连串成一起,就好像立在天苍地茫的大草原里,观看着苍鹰翱翔、熊群咆哮、鸭子赶路、牧童割草、挤羊奶等各式西漠风光。最后乐曲成了孤独、凄凉、奔放的曲调,那声音十分特别,表演的武士形成万马奔腾的壮阔景象,风小刀心中感动,问道:“这是什么笛子?”
解说的武士答道:“这可不是普通笛子,我们叫它斯布孜额。”
他微然得意道:“打仗时,我们的黑走马可以听得懂斯布孜额的呼唤,就算敌人抢了我们的马匹,只要我们用斯布孜额吹起『黑走马』的曲调,马儿就会乖乖回来。”
随着乐曲变成轻盈活泼,有一群彩衣女子列队而出,与表演的武士两两成对,好似情人般交错舞蹈,他们时而拍掌挽臂、时而踏步移身,让人感受到草原男女无拘无束的豪爽作风,他们又邀请两位贵宾下场同欢。
风小刀不擅舞蹈,只能左张右望、手脚乱挥,努力跟着节拍,忽然乐曲再转,男武士个个双臂大张,宛如山的雄伟,将万物都包容进胸怀里,女子则攀在男子身上,宛如温柔的水溪缠绕山腰间,风小刀正自呆愕,菊仙歌却已笑意盈盈、蹁跹而来。
她柔若无骨的玉臂竟能带着风小刀这样一个高伟男子旋舞起来,在她时而轻拍、时而甩点的巧劲带动下,风小刀终于也灵活的仰身、转圈,融入乐曲之中。
菊仙歌韵律天成、仙姿曼妙,非但将西漠舞蹈的热情狂野表现得淋漓尽致,更融入了中州的软柔妩媚,别有一股勾魂摄魄的风采,西漠女子从未想过自家的舞蹈少了点舒放、多了点婉约,竟变得如此浪荡迷人,都心生惊叹,那些军士更是放开了自己的舞伴,只目不转睛盯着这位中州美女的绝妙丽影,意醉神迷。
风小刀早已停了下来,呆呆站立在中央,看着她围绕自己尽情旋舞、笑意灿烂,仿佛在这天高地阔的草原大漠里,过往的仇怨都已随风而逝、遥远得令人想不起,只留下眼前绚烂欢娱的景象。
他不禁忆起两人初相逢时,就是这样隔着纱帘观看她美丽的舞姿仙影,或许那时自己就已经为她着迷,就像这里的每一双眼睛、深深地为她着迷。
如果她不是魇魅女子,如果两人就这么放下一切,隐遁西漠,又会如何?
能不能将这短暂的欢乐永远留下?
然而烟花再绚烂,终究只是虚幻,只有当下这一刻才是两人最美好的时光,没有从前的心机算计,也没有将来的苦恨别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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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小刀每日清晨练功时,感到魔茧越来越难对抗,他实在无法一直这么游玩下去,只好再次请仆卫引见教主。
那仆卫劝道:“风岛主来到西漠,是想与我巫祆结盟,共同对付魔军,教主已经明白您的意思,但您身子未愈,再着急也是没办法,不如您就放宽心,好好休养再说。”
他微微瞟了菊仙歌一眼,极小声道:“教主说了,倘若风岛主厌倦了武技,喜欢女子陪侍,小的也可以安排,保证国色天香、销魂至极……”
风小刀知道这人说的再小声,以菊仙歌的功力必然听见,果然她似笑非笑说道:“原来仙歌碍了你的好事,那我今日待在房里就是。”
仆卫见菊仙歌如此识相,笑道:“菊姑娘也是我们的贵客,教主早已另有安排。”
忙召了几个宫婢陪她四处游玩。
风小刀再度被领到霓霄殿,只见一群身披白色长斗篷的女子早已等候在殿里,她们个个姿容秀美、身影曼妙,一字排开,甚是清丽出尘。女仙使们双手捧金盒,盒内有药瓶、油烛、灯盏、银针等器具,最怪异的是还有一个稻草小人偶,双脚被黑线绑缚,胸口贴着一张写有“风小刀”的羊皮纸。
领头女子正是在市集中为人治病的迎曦仙使,她玉手一挥,众女恭身行礼,娇声齐唱:“人生受苦无尽,唯有祆神指引,方能登光明大道,仙使向风岛主请安!”
迎曦冷声道:“风岛主受魔君陷害,以至中了魔茧,仙司特别修炼了七款灵符宝丹,帮助您对抗魔物,分别是苏灵之蛊、咒毒之草、洗神之香、回心之血、驱厄之泥、袪邪之花、还魂之尸,它们都是以毒攻毒的好东西,医治途中或有不适,风岛主不必害怕。”